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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告白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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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那些曾經教授過她的老師在提起“清水霧繪”這一名字時,無一不唏噓感嘆,天意弄人,命途多舛。

這些年,唯一和她保持聯絡的,就只有從小學就開始相識的,也是她高中時期唯一的朋友,青沼愛子。霧繪有時回頭想想,若是那些日子中沒有青沼愛子的鼓勵和陪伴,她那時恐怕會扛不住來自各方的壓力,選擇去和自己的家人作伴。

說起她與青沼愛子的相熟,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在小學四年級時,她與同班的青沼愛子在學校組織的露營活動中遭遇了一次神隱事件。雖然兩人失蹤不過是一上午的時間,但是她們被找到時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模樣,並且都失去了對那一次事件的記憶。而在那之後,原本並沒有太多交流的兩人竟然迅速地相熟起來,並且成為了關系親密的友人。

愛子一直知道她窩在小樽的某個小學教書。因而這一回她使用了“希望霧繪務必能來參加自己的訂婚典禮”這樣的借口,硬是把霧繪從北海道給拉了回來。

五年未曾回來,東京的繁華倒是一如往昔。

在愛子幫她聯絡的住處安頓完畢後,霧繪首先去墓地處拜祭了自己的家人,返回的時候終是鼓起勇氣,回老家的地方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當年的“鈴蘭館”早已變了模樣;向附近的婆婆媽媽們問詢了一圈,才知道周先生早在兩三年前就帶著家人搬離了此處。唯一不變的倒是家附近的公園,依舊有孩子在公園的中心廣場追逐打鬧。霧繪眼神陰郁地看了一會兒,渾然不覺自己的雙手已緊握成拳。

直至現在想起來,她依然覺得憤怒難忍。

就是因為是孩子,才根本不懂自己究竟犯下了什麽樣的罪孽。

霧繪一直在附近晃蕩到黃昏,才去附近的車站達成電車前往涉谷。她記得愛子現在在涉谷的醫院擔任護士的工作,而且兩人約好在她下班後要好好聊一聊。

涉谷站有些大,霧繪只能循著站牌的指示找了一陣,還是沒有弄明白愛子在郵件中告訴她的出口究竟是哪一個。

正當她打算停下腳步,再次發郵件給愛子確認一下她目前的所在位置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伴隨著一聲輕輕的“啊……”

霧繪註意到身邊那一對母女吃驚的表情,她也跟著兩人一樣轉身向身後的樓梯方向望去,就見一個年齡約莫十多歲的男孩,正從高處樓梯上往下墜落。

一聲悶響之後,男孩癱倒在霧繪的腳邊。

霧繪呆住了,被她抓在手中的手機險些滑落在地。女孩兒見到這般情景,竟然不知所措地嚎啕大哭起來。而一直牽著她的手的母親則尷尬地瞥了眼霧繪,隨即蹲下身開始安慰自己的女兒。

漸漸有別的人聽到動靜圍了過來,不過也只是遠遠地看著,神色各異地竊竊私語著。

霧繪皺起眉。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的意外。不過她還是彎下腰,小心地查看了一番男孩的情況。她知道目前這種狀態下並不能隨便移動男孩的身子,只能試探性地問他:“你……還好吧?”

湊近一看霧繪便發現不太妙。男孩的目光已經發散,深色的瞳仁中一片混沌。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無力地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什麽。

“什麽?你想說什麽?”霧繪沒聽清,只得又湊近了一些。

這一回男孩仿佛聽見了霧繪的問話,他動了動血色全無的唇,發出了一個模糊的音節:“ko……”

ko?

霧繪的瞳仁瞬間緊縮。那一瞬,她竟然無端產生了一個錯覺。為何她會荒唐地認為,昏迷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孩,竟然在呼喊著一個她永生都無法忘懷的名字。

她忽然有些恍惚。回過神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固執地跟了載著男孩的就呼哧一道去了醫院。並且在無法聯系到男孩家人的情況下,先幫助其辦完了所有必要的手續。而做完了這一切,她則坐在手術室外,等待著一切的結束。

霧繪最終是強迫自己固定在了手術室外的長椅上。門上方顯示“手術中”的紅燈則微微地刺痛她的雙眼。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只要看不見了就能將一切痛苦全數忘卻。

“霧繪?”

霧繪迷茫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青沼愛子站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她。她穿著護士的職業裝,手上還抱著一個記事版,不過那匆匆忙忙的模樣,好像是臨時從自己的崗位上趕來的。“霧繪。”她苦笑地又喚了一聲,然後陪著坐到她身邊,擡起手臂籠住她的肩膀。

愛子太熟悉她這時的表情。在那場變故發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一直便是這樣的狀態,好似對什麽不在意,卻又在不經意間從眼底流露出一抹刻骨的痛楚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在這裏的?”饒是知道這並不是個提問的好時候,可是愛子還是有些擔憂。

霧繪搖了搖頭,重新把臉埋入手掌中。

愛子瞥了眼手術室的方向,低嘆了一聲:“我聽他們說了。這個男孩,從涉谷車站的樓梯上摔下來了是吧?”

霧繪依然沈默著。

“但是據說……”愛子有些艱難地開口,“那個孩子在送進手術室的時候,心跳和呼吸,已經都沒有了。”

“我會不會很傻?”終於,輕若耳語的聲音從指縫間飄出,“我竟然以為,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他……”她用了極大的力氣才遏制住聲音中的顫抖,“他在喊琴繪的名字。”

“誒?”聽到霧繪提起這個名字,愛子的面色瞬間變了,她更緊地擁住霧繪削瘦的肩膀,聲音忽的哽咽起來,“霧繪,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小琴繪她已經……”

愛子終是沒有將剩下半句話說出口。因為一陣突如其來的喧嘩聲打斷了她。

霧繪像是被驚嚇到一般擡起了頭。她和愛子一起,目送著另一群與手術室中的男孩年齡相仿的孩子,根本不顧醫院的的環境,急匆匆地沖入了手術室中。

“餵,你們幾個!”身為護士的愛子在職業病的趨勢下自然地站起身想要呵斥他們。但是那群孩子好像完全沒有註意到愛子的聲音。而原本站在手術室中的醫生,居然主動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

霧繪無意中瞥了一眼一旁的心電監護儀。和愛子說得一樣,那個男孩的心跳只剩餘下一條平直的線。她再無法遏制地渾身發抖,黑白色的回憶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她僅剩不多的冷靜自持。她腿一軟,將全身的身體重量都依靠在了攙扶著她的愛子身上。

和那個時候一樣,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時間如同回到了七年之前。她無措地站在手術室外,那些神色疲憊的醫生們從手術室中走出,紛紛帶著悲痛且同情的表情看著她。電話另一頭周先生的聲音已經聽不清了,她只知道在一日之中的那一瞬間,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霧繪,”愛子更用力地摟緊她,“你冷靜一點,都已經過去了。”

那群孩子用有一個帶著藍色頭巾的男孩走了上去。他對著躺在床上的男孩說了些什麽。霎時,那些孩子的手中都出現了一道令人感到溫暖的淡金色的光芒。光芒一閃而逝,但是漸漸的,本是陷入死寂的心電監護儀,一瞬間顯示出了代表生機的數字。

那些本以為陷入絕境的醫生們,紛紛嘆頌著奇跡的發生。

躺在病床上的男孩動了。他掙紮著擡起了手指,伸向圍在他身邊的頭巾男孩。

“ko……?”

霧繪捕捉到一個熟悉的音節,但是在那個短暫的,稍顯困惑的停頓之後,她聽到的,確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和她的小妹妹,沒有任何的關系。

霧繪垮下了肩膀,緩緩地背過身去,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即便是在醫院工作多年的愛子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單單是幾叢耀眼刺目的光芒,竟然就把本已經停止呼吸的人,給重新救活了過來,“這真的是,奇跡嗎?”

“奇跡?”霧繪緩聲重覆著,她就像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詞匯似的,“那麽,為什麽上天不願給她施舍一次奇跡呢?那個時候,她只有四歲啊……”

霧繪目光沈重地註視著圍繞在男孩床邊的孩子們。那些男孩女孩們,盡管他們眼中還含著淚水,然而無一例外地面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

“琴繪,如果她還活著的話,應該和那些孩子,差不多大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等外篇三章全部發完後,還是看不懂的再提問?

☆、外篇二:賢者獸

溫蒂尼獸靈活的身姿出現在碧藍的海洋中,如同魚尾般的長裙隨著她游動時的動作而閃爍著片片如同魚鱗般的光暈。只是片刻,她便到達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深海之音,怕是在這整個數碼寶貝世界,都沒有比她更熟悉這裏的數碼寶貝存在。

她緩步走入其中。發現召喚她的人已經在此等候。兩只成長期的數碼寶貝,盧娜獸和加支獸——阿努比斯獸的成長期形態——正一左一右地立在中央聖壇的兩側。而中間的位置,賢者獸低頭註視著被他攤放在神壇上的書本,被紗巾蒙住的臉根本看不出此時的表情。

溫蒂尼獸走到聖壇前,輕聲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賢者獸擡起眼,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他伸出手,一串金色墜鏈隨著他的動作落下。

盧娜獸微微睜大眼,金色的墜子倒映在她梅紅色的眼底,轉動之間展示出隱藏在其中的,已經和原來的模樣有些許不同的繁覆圖案。“這是……”她自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事物,“進化鑰匙和,命運徽章?”

賢者獸沈默著,一言不發。

“可是,為什麽?”盧娜獸緊緊地抿著唇,“它的顏色,真的改變了。”印染在徽章表層的淡藍消失不見,並已經完全被一種深沈的灰所替代,“她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就是加支獸你無法繼續維持究極體形態的原因麽?”

加支獸閉目搖頭:“吾亦不知。”雖然退化回了成長期的樣子,但是加支獸依舊保留了自己說古語的習慣。他也跟著盧娜獸將視線轉向賢者獸,“唯有賢者獸,知曉這答案。”加支獸的眼底掠過一絲憐憫與悲傷。

賢者獸依舊緘默不語。

“賢者獸,”盧娜獸已隱隱有些不耐,“真相到底是怎麽樣的?這裏不是你借助命運徽章的力量而創造出的改變可能性的世界麽?那麽為什麽原本已經選定了主人的命運徽章會改變‘心’的顏色?除非,”盧娜獸頓了頓,她已然猜到了某種連她自己都不願相信的可能性,“除非,你的搭檔,清水霧繪,她並非被命運徽章選中的人!”

賢者獸的手一抖,再也抓不住進化鑰匙和徽章,就這麽任由其跌落在書頁上。“怎麽可能?”他無措地喃喃著,“我們當時親眼看見的,不是嗎,加支獸?雖然命運徽章賦予我們全體進化為究極體的能力,但是它最終選擇的,只有霧繪一人啊……”

“唉……”加支獸嘆息一聲,“然,‘心’之顏色替換,事實便在眼前。”

“不會是被我猜對了吧?賢者獸,你不會是反被命運徽章給利用了吧?”盧娜獸逼問道,“命運徽章利用你的行為,只是為了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我只是,想要實現她的願望!想要實現,讓她的小妹妹能夠繼續活下去的願望……”賢者獸低聲呢喃著,聲線中卻藏著無法遏制的憤怒,“加支獸,你難道不覺得愧疚麽?這是這個數碼寶貝世界欠了她們的!所以我只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去補償她而已!”

加支獸躲開了賢者獸咄咄逼人的註視,“汝執念太深。當初利用汝之時空之力助其逃離災難,讓愛子與霧繪,及其餘人遺忘那般慘痛的經歷,不正是吾等能做的唯一的彌補麽?”

“但是霧繪……”只有在提起這個名字時,賢者獸的聲線才柔和了稍許,“霧繪,她是我唯一的搭檔。到頭來,卻只是成為了被數碼寶貝世界利用的工具罷了!這樣的心情,盧娜獸,你應該最明白不過吧!”

“那位被你稱為‘馴獸師’的搭檔,雖然幫助數碼寶貝世界逃過了被消滅的命運,卻因為自身存在違反了這個世界的規則而被抹殺,如果不是你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遺忘與那個女孩有關的記憶,堂堂奧林帕斯十二神中的月神,又怎麽會淪落到這種資料碎片的模樣?!”

“閉嘴!”盧娜獸眼底閃過一絲血色的光芒,顯然是被戳到了痛楚。她忽的擡起手,鋒利的爪間覆蓋著一層暗黑色的能量光芒,“今天我們集合在這裏只是為了討論命運徽章發生的異象,否則,就算我已經沒有了身為數碼寶貝時期的能力,”她不願去過度探討賢者獸——不,或許應該稱其為小妖獸——和加支獸與那些“失敗的被選召的孩子”之間的過往,她只是不想這麽白白地被戲弄,“也是能毀掉這個由‘可能性’延伸出的世界的!”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盧娜獸的爪子,制止了她的行為。“盧娜獸,”之前從未開口的溫蒂尼獸輕笑著說道,“我想,你最好還是不要這麽做。”

她一邊將盧娜獸的爪子按下,一邊用手撫過印有“水”字印記的頸飾,“雖然這個世界,不,它根本稱不上是一個世界,但我是不會讓你隨心所欲的。”

盧娜獸憤憤地從溫蒂尼獸手中抽出了自己的爪子:“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再者,”她高傲地仰起頭,狠狠地瞪了眼賢者獸,“我們只是互利的關系,歸根結底,我和你還是不一樣的。”

賢者獸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那麽,你的答案呢?”盧娜獸瞟了眼賢者獸後還是將註意力轉向了溫蒂尼獸,“我所知曉的,或者說是賢者獸傳達給我的,僅僅是這些而已。”

“他想利用時空之力要改變一切,得到以清水霧繪的那句‘若是琴繪還活著’的話為前提的世界。具體,就是將清水琴繪在四歲時‘死亡’的可能性改成完全相反的‘生還’一面,並是由此基礎上延伸而出的世界。而我所做的,就是發揮自己資料碎片的特征,填充徽章的力量,成為支撐起這個世界的支柱。作為唯一的交換,便是那個叫‘琴繪’的孩子必須來到‘這個’數碼寶貝世界中。否則聯系無法維持,這個世界也會因此崩潰。”

“你所知道的,和事實稍微有點不一樣呢。”溫蒂尼獸搖了搖自己的手指,註意到盧娜獸的目光,她又補充道,“不過,就算是創造出這個世界的賢者獸你,也並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真相。恩,讓我想想應該怎麽解釋吧。”

“對了,你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了嗎,盧娜獸?”並不在場的溫蒂尼獸,竟然一字不差地覆述出盧娜獸當時所說的話,“對於這個空間而言,琴繪她,並非是什麽‘不存在的存在’,而是‘唯一的真實’。”

“賢者獸,你自以為用自己的力量改變了清水琴繪‘死亡’的可能性,而在以她‘生還’的這種可能性前提下延伸出了一個同樣的平行世界。其實並不是這樣。因為沒有人能夠改變生死,哪怕是時空之力都不能。”

“你所做的,僅僅是以清水琴繪‘生還’的可能性為基礎,為她創造出了個夢境的世界。”

“換言之,這只是個夢,一切都不是真實的。而唯一真實的,只有做夢的那個人,也就是琴繪本人。”提起“琴繪”的名字,溫蒂尼獸的面上終於流露出幾分溫柔的情感。

只是溫蒂尼獸之前那一段幾乎沒有感情波動的話卻讓賢者獸雙手顫抖,就連盧娜獸與加支獸都在一旁變了臉色。“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你不應該只是為了配合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清水琴繪,借助清水霧繪腦海中的記憶,創造而出的一個與她的身體靈魂產生共鳴的‘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數碼寶貝麽?”盧娜獸警覺地問,手爪間的光芒並未淡去。

“因為。”溫蒂尼獸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之前她的手一直覆在那掛在胸前的頸飾上,而盧娜獸的話則讓她放下了手,顯露出了真相。

那印刻在頸飾上的圖騰,與安放在進化鑰匙中的徽章的紋樣,一模一樣。

“因為琴繪是我真正的主人,所以能與她產生共鳴的,只有我。”

盧娜獸警覺地瞇起了眼:“你在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溫蒂尼獸的笑容並未褪去,“月神閣下,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我的確利用了賢者獸,只為來到我真正的主人身邊。哪怕當我找到她的時候,”說著,她的笑容中逐漸多了一絲悲傷的意味,仿佛根本沒有註意賢者獸癱坐在地,退化回了成長期的模樣。

“畢竟,清水琴繪,她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了。”

“又或許是因為,正是她不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才能成為我的主人呢。”這麽說著,溫蒂尼獸微微仰起頭,望向高處那描畫著金發人魚的彩繪玻璃。

在她平和的目光的註視下,那彩繪玻璃上的人魚畫像,竟然發生了變化。金色長發染上了墨般烏黑,而人魚精致面容則變成稚嫩的女孩模樣。她緊閉著雙眸,雙手交握,代替了原本人魚所在的位置。

畫面的變換,讓在場的三只成長期——甚至包括一向淡定自若的加支獸——都露出了驚異的神情。因為出現在玻璃窗上的女孩的映像,正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清水琴繪。

“我只是想把琴繪,我唯一的主人的資料永遠地留在數碼寶貝世界,而這個夢,僅僅是我能給她做的唯一的補償。”溫蒂尼獸一揮手,“怎麽樣?沈在海底的水晶棺材。再也沒有比這更適合她的資料,永久長眠的地方了吧?”

在長久的沈默之後,盧娜獸率先了收回了視線。她無奈地喟嘆一聲,喃喃道:“何必做到這個程度呢?你不過只是一枚徽章而已。”

“我也想知道,為何作為徽章的我,會擁有與你們這些數碼寶貝一樣的情感。”

“可是我只是一枚徽章,所以也只能在夢境的世界裏,陪著她一起冒險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這章的信息量可能太大了(。

以及,我說“再過八個小時如果這章能發現三個不同人的留言就把最後一章給發了”這種話有用麽?

我估計沒用,恩。

☆、外篇三:木村輝一

他應該是死了吧?

啊,應該是的。畢竟記憶的終途還停留在六翅獸扭曲的笑容上。連身體都不知落在何處,再加上受到六翅獸的絕招的攻擊,這樣的他,應該算是,已經死去了吧?

這也是身為靈魂的他,能為輝二他們做的,僅剩不多的事情了。

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身體與思維一樣都是輕飄飄的,無所依憑地漂浮在空中,好像丟棄了所有的負擔,再也不用去為之煩惱了。知道睜開眼依舊是一片黑暗,所以他幹脆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任由自己的靈魂在不知名的空間中游蕩。

那麽,會不會見到婆婆呢?

他這麽想著,即刻就嘲笑起自己的天真來。

但是,在這“死後的世界”,他所知道的,也只有婆婆一人呢。

不,或許不是這樣。

記憶中隱約閃現過些許模糊的畫面。那些因太過年幼而被忘卻的回憶,卻在這樣一個時刻,莫名其妙地被喚醒了。

母親帶著四歲的他搬到了新的公寓裏。原本居住的房子的房租又被房東提高了一個層次,所以他們不得不再去尋找其他的適合兩個人居住的公寓裏。

看著母親和婆婆兩個人忙碌的身影,他就算想要幫忙也不知道能夠做些什麽,又是反而會笨手笨腳地給她們添亂。最後母親有些無奈地拍了拍他的頭,微笑著說:“去附近的公園玩吧,說不定還能夠交上新的朋友哦。”

他表面上微笑著答應了,心底卻是極為不屑。過去,沒有父親的他只是鄰居孩子中欺負的對象,就算改變了環境,這一點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的吧。

最終,他還是乖乖地離開了新家,向著母親為他指點的公園的方向走去。可是,他刻意避開了公園的中心廣場來往游人最多的地方,而是借著樹叢的遮蔽拐上了一條偏僻的小路。

於是,他不小心窺見了這樣的場景:一群較為高大的孩子,圍堵著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小女孩。倒不是什麽欺侮的事件,那些孩子所做的,只是從地面抓起一把把沙土,紛紛朝著女孩子的方向撒去。

女孩子擡起手臂遮擋著被扔向她的頭臉處的那些沙土,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這樣的話,你們就會和我玩了嗎?”不知是不是錯覺,女孩的聲音中竟然暗含著一絲期待與雀躍。

他躲在樹叢後,在心底哂笑著女孩的天真。眼前的場景對他而言真的是再熟悉不過,只不過被欺負的對象,不再是他了而已。當初他也曾相信了那幫孩子所說的根本不會兌現的諾言,最後換來的,也只是自己獨自一人的傷心罷了。

不過,他也不打算去制止那些孩子的行為。不管怎麽看,那些孩子的年齡都比他要大得多,盲目地沖上前並不是一個正確的舉動。再者,他也不想再次重覆自己過去的經歷了。

這麽想著,他同情地瞥了眼孤身一人的女孩,加快步子離開了這片區域。

他在居民區附近繞了一圈,不知為什麽,總是惴惴不安著。他總是強迫著自己不要再去想,可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女孩子孤單一人的身影。

因為有過同樣的經歷,他自然明白,最讓人感到痛苦的並不是在身體和行為上受到的傷害,而是因為那些絕對不會被兌現的承諾。

或許他是無法與那些大孩子成為朋友了,但若是同病相憐的她,應該沒有問題吧?

這麽想著,他覺得自己的情緒無端上揚了些,便加快腳步,想從他剛剛發現的“秘密通道”返回剛才的那片區域。

喧鬧聲已經消失了,那些孩子應該已經盡情地享受夠了欺負的樂趣,就這麽散開了吧?

然而,他也沒有聽到女孩子失落的哭聲。她也離開了嗎?

這麽懷疑著,他沿著石子鋪就的小路一點一點地往前走。

周圍太過安靜,讓他終於覺察到了一絲異常。

隔著一段距離,他就看見一個白衣的身影,附趴在地面上。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他有些不安地轉為一路小跑,卻在即將靠近女孩的時候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女孩面朝下方這麽趴在地上,白色的裙子上沾滿了灰灰黃黃的土漬。在散亂的發下能看見發青的臉色,而小小的手緊握成拳。她在不斷地喘著氣,從聲音聽起來好像極其痛苦。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身邊,微微蹲下,將手放在了女孩的脊背上,低聲問:“餵,那個,你沒事吧?”

“餵。”一聲清脆的呼聲打斷了他飄忽的狀態,但是他依然有些迷蒙,不確定現在聽到的那個聲音是不是只是他自己的幻覺。

“餵?”仿佛很不滿他的漠視,女孩子又拖長聲調喚了一聲。

這一次,他終於試探著撐開了自己的眼皮,意外地捕捉到一絲光源。接著,他向著聲音的來源處緩緩轉動頭部,便看見一個女孩子站在下方,微微笑著,正望著他的方向。

不是數碼寶貝。至少從外觀來看,對方是和她一模一樣的人類。

是個黑色長發,面容清秀的,和他年齡相似的人類女孩。

見他終於有了反應,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容。她微微地偏了偏頭,烏黑的長發順著肩膀的弧度流淌下來,“吶,你怎麽會在這裏?”他這時才遲鈍地發現,他唯一感受到的那微弱的光源,竟然來自女孩子掛在胸前的飾物。

他試探著張了張口,發現聲音順暢地從喉頭發出:“你……是誰?”

他的疑問讓女孩又偏了偏頭——她似乎很喜歡做這個動作。不過她並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擡起手臂,一把抓住了他漂浮在身側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近處。

重力一瞬間回來了。他順利地踩到了堅實的地面,從游魂的狀態再次回覆,站在了女孩的面前。他用困惑的目光打量著女孩,卻只看到她一副笑瞇瞇的模樣。

“吶,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女孩問她。她沒有松開拉著他的手。掛在女孩胸前的金色飾物閃爍著溫和的光芒,能夠見到飾物的中央鑲嵌著一片長方形的淺灰色紋飾。

“因為,我死了啊。”他回答地很坦然。

“哦?”女孩淺灰色的眼眸中閃過幾絲晶亮的光芒,她再一次瞇起眼,甜甜地笑了,“我也是呢。但是,”她頓了頓,好像同樣也在觀察著他,“和我一樣的,在這裏還是第一次遇見。”說著,不知是什麽原因,她有些困倦般打了個哈欠。

他突然輕輕地笑出聲,甚至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若是在這方死之後的空間裏還有別人存在——譬如眼前的女孩,那麽他就不會那麽孤獨了吧。

“這裏是什麽地方呢?依然是數碼寶貝世界嗎?”這一次,是他提出了疑問。

“數碼……?”女孩生澀地吐出幾個音節,“這是這裏的名字麽?我不太清楚呢。”這般說著,她用空餘的另一只手撥弄著胸前的金色吊飾,“是這樣麽?”她的舉動,好像正在向吊飾提問似的。

“怎麽了?”見她的表情似是有些奇怪,他忍不住這麽問了。

沒想到,他得到的只有女孩的一聲嘆息。她回過頭認真地註視著他,接著慢慢地擡起手指向遠方,“你看那邊。”

他的目光追隨著女孩的手指向之處。就見一片純澈的黑暗中,不知何時滲透出些許白色的光芒來。

“我們,要到那個地方去。”女孩縮回手,又撥弄了一下胸口的掛墜,“跟著我來。”

這麽說著,她抓緊他的手,引領著他往有光的地方走。

“為什麽?”他懷疑的目光瞥向她胸口的墜子,“你知道些什麽?”

女孩又嘆息了一聲,她面上的笑容已經被一抹淡淡的愁緒替代:“你沒有聽見麽?”

“聽見什麽?”

她腳步不停,卻刻意地放慢了速度。直至兩人來到光芒與黑暗的分界線處,她才停了下來,“那是,思念。”兩人交握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送了開去。

她回過頭,努力地牽扯出勉強的笑容:“你這個騙子。明明還有人,在等著你回去。”

他不解地張了張口,想要問出她說這樣的話語的來由。突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他身後用力一推,將他推入了璀璨的光中。在他踏過那道分界線後,便感覺到身後傳來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就想要將他吸入光中一般。

他努力地轉回頭去,發現女孩依舊站在原地,帶著淡淡的、哀傷的笑容回望著他。心底驀地生出一股強烈的,不舍的情緒,他掙紮著伸出手想要把女孩一道抓入光中,但是他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女孩的那一刻發現,在光與暗之間,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它將光與暗一分為二,也將他和女孩隔離在兩個世界。

“餵!等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在最後,他的問題還是重歸原點。

女孩偏了偏頭,她張了張口,可是他連聲音都聽不到了。

他睜開眼。頭頂是刺眼的無影燈。接著是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他欣喜地伸出手去,嘴唇顫動著,想要喊出他的姓名。

“ko……”

可是只發了一個音,他便楞住了。

有什麽繁雜的記憶瞬間一擁而上,但最後什麽都沒有遺留。

那個從未聽過的聲音悲傷地向他訴說著:“我的名字?你不應該再記得了……”

他恍惚著,就連伸出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輝一?”他的雙胞胎兄弟適時地抓住了他顫抖的手指,擔憂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來,“輝、輝二。我一直,好想見你……”

不單是輝二,拓也、小泉、純平,還有友樹,他們都在。

只是。

他的眼狀若無意地瞥了眼手術室的門口。空空蕩蕩的,一如他的心境一般。

他不會再記得了。

七年前,他的母親同情地選擇要陪著失魂落魄的少女在手術室門口等待。而在漫長的,根本無法計數的時間過後,他趴在母親的肩頭昏昏欲睡,而手術室頂上的紅燈終於熄滅。

病床上瘦小的人,臉上蒙著一層白布,被表情沈重的醫生們推了出來。

少女終於堅持不住,趴在床邊失聲痛哭。

而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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